何璟 -- 与水为伴的日子

何璟(1934— ),福建福州人。1956年毕业于华东水利学院河川系水工专业。教授级高级工程师。1956年至1970年任电力部(水电部)北京勘测设计研究院技术员、工程师、坝工组组长;1970年至1975年任水电部第四工程局设计室坝工组组长;1976年至1982年任水电部第三工程局设计院领导成员、安康水电站设计负责人;1982年至1986年任水电部北京勘测设计研究院副院长兼总工程师;1986年至1988年任水电部水利水电规划设计总院总工程师;1988年1997年任水利部总工程师、副部长;1997年至今任国家电力总公司顾问。

多年以后,当何璟回忆起自己走过的路时,最是庆幸当时的选择——搞水利水电。

水,是人世间最难捉摸的东西之一。

曾经娇娇弱弱的何璟又是怎样与水打交道的呢?

少年心事

17岁,快要跨入大学的何璟像含苞的花朵即将怒放。少女情怀总是诗,在这花样的年纪诗样的年华,何璟却做着水的梦、电的歌。

还是让我们先来看看孕育这样一个女孩的家庭吧。何璟出生于一个成分复杂的大家庭: 外公年轻时参加过同盟会,七外公是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但家庭中也有国民党的重要成员。虽然如此,成长于复杂家庭环境的何璟上大学以前一直在一所教会学校读书,接受的也都是一些很传统的教育。即使这样,这一切,特别是当时的一些先进思潮,还是在她童稚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印痕,也许,作为那个时代没有多少地位的女子,她已经在思考未来了。复杂的家庭环境或许在某个莫名的时刻给了何璟那个时候想也没有想过的选择。

女孩是水做的,于是外婆和母亲常常教诲她,女孩子也要自立,更要学会坚强。母亲,你不但给了女儿生命,你也给了一个原本柔弱的女孩子今后的坚强与自信,使她懂得了:女孩,不仅仅可以是温室中一朵娇媚的花朵,还可以是阳光雨露下一株笔挺的树。

曾经娇娇弱弱的何璟又是怎样与水打交道的呢?

水,是人世间最难捉摸的东西之一。

李白写道: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水是波澜壮阔潇洒汹涌的。

水给万物带来生机的同时也给人们带来了灾难,江河水患更是压在一代代人心头上永远的痛。与水打交道千百年来都是男人们的专利和重担。从上古时代的大禹治水开始就给治水划上了深深的专属于男人的印痕。在水利系统,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

何璟的选择既是偶然又是一种必然。或许是受地理老师的影响,那个热心的、充满激情的老师给年轻的女孩一个坚定的信仰——苏联的古比雪夫水电站是世界上最大的水电站,社会主义中国也会像苏联一样奔向电气化的美好前程,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1952年,何璟如愿以偿地考进了华东水利学院,和年轻的新中国一样热情而又自信地充实着自己。在华水,她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学习,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所选择所热爱着的专业知识;在华水,她和同学们一起给工人夜校上课,参加政治学习;同样是在华水,她无比自豪地加入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在那个特别重视成分的年代,对于家庭出身复杂的她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和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所有的基础,包括世界观、人生观的形成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学业是华水的老师给的,政治生命是华水的党组织给的。年轻的学生在华水这块新的天地里成长着,一个美好的理想从朦胧状态逐渐明朗、成熟。

水,中国水利,我向你走来了!

年轻的何璟在轻声而又坚定地呼唤着……

小荷初绽
1956年,何璟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第一步,就是值得重彩书写的一笔——参与刘家峡水电站的设计。

刘家峡水电站位于甘肃永靖,所在河流为黄河, 混凝土重力坝,最大坝高147米, 坝顶全长840米,主坝长204米,顶宽16米,大坝右岸台地上建有长700米、宽80米的溢洪道大坝,坝基岩石为片岩,坝体工程量76万立米(混凝土坝),控制流域面173000平方公里,多年平均流量834秒立米,设计洪水流量8720秒立米,总库容60.9亿立米,装机容量122.5万千瓦,年发电量55.8亿千瓦时。

现在看这些数据可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这是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我国自己设计、自己施工、自己制造(全部工程由水电四局承担)的大型水电工程,是当时我国也是亚洲第一座百万千瓦级大型水电站,在坝高、地下厂房规模、高速水流、单机容量、超高压输变电工程和设备等方面均属当时国内首位,代表了我国水电工程施工建设水平。可以说刘家峡水电站是新中国的一个里程碑式的工程。作为设计者之一的何璟,直到今天仍然很激动地说自己的运气特别好。

当时她刚刚毕业,分配到电力部(水电部)北京勘测设计院,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有幸参加这样一个当时最大的水利工程,其中的激动和自豪可想而知。刘家峡,一个光辉的名字,也是无数献身于水利事业的英才心中的圣地——其份量不言而喻。

“我能行吗?”她悄声问自己。

“你可以!而且会做得很好!”她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答案,没有任何犹豫。

事实也确实证明她没有辜负一切可能存在的期待。

刚开始,搞厂房设计。她和许多奋斗在水利第一线的人一样天天下工地,吃在工地干在工地。没有条件吗?好,创造条件!存在困难吧?瞧,困难压不倒!党员的身份又使她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荣耀。人生的第一步,党给了她机遇,除了努力工作报答党的恩情回馈机遇,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的吗?于是短短的3年时间,何璟从一个黄毛丫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水电工作者,从初步设计到技术设计再到施工,从北京水利勘测院一个小小的设计员到工程师再到一个颇有份量的坝工组副组长……

在刘家峡,何璟好像一枝小荷,虽还稚嫩,却也露出了尖尖角——逐渐成长、成熟。1974年,刘家峡水电站竣工,工程质量良好,获全国科学大会科技成果奖,何璟也获得了国家水电工程优秀设计奖。她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向我们走来,向水电工程设计更加灿烂的明天走来。

抓住机遇的手

用“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这句话来概括何璟大概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从水电到水利,从设计院、水规院、水利部、国家电力公司一路走来,几乎一辈子与水打交道的何璟说“水是永远流动的”,40多年的工作历程,走千山,涉万水,迈向水利的殿堂……

刘家峡无疑是何璟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步。以刘家峡为起点,何璟的人生道路分为若干条射线延伸着。

在搞刘家峡水电站设计的空隙,是三门峡水电站的设计。

如果说以前何璟参加刘家峡水电站的设计是因为在学校里表现良好,那么凭着在刘家峡水利工程设计中的出色表现,何璟又被派去参与了一段苏联专家撤出后的三门峡水电站的设计。谁能够否认那不代表一种沉甸甸的信任呢?做,就要做好。这是一个再朴实不过浅显不过的道理,也是何璟在刘家峡、三门峡水电站工程设计乃至在今后无数人生机遇中的坚定不移的选择。

选择,无愧选择。那个同时奔波在刘家峡水电站与三门峡水电站之间永远不知倦怠的坝
工组副组长的身影可以证明,那些无数辛劳的日日夜夜和一叠叠设计稿可以证明。可以说,何璟,轻轻的来了,留下的却是浓浓的一笔。

1970年,刘家峡水电站的设计报告刚刚写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何璟又到了石泉。

这时的何璟已经是水电四局(石泉分局)设计署的坝工组组长了。但是她还是那个我们大家所熟悉的何璟——认真、热情、吃苦耐劳。在石泉的3年,是几乎人人每天都加班的3年,是没有栖身之所自己盖房子(那个房子,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床上铺塑料布,墙壁里长草)的3年,是工地上喝开水都困难的3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石泉水电站获得了国家优质工程银奖,同时也获得了国家优秀设计奖。

与石泉水电站同时推进的是安康水电站。

安康,听名字谁都会以为是一个安裕康乐的好地方,谁曾想这里的困难难以言表。将近2年的时间,何璟兼任2个坝工组的组长,在石泉与安康之间跑来跑去。累,看着工程的进展却也欣慰——但这只是石泉,安康并不安康。生活条件艰苦自不必多说,困难实在是太多了,石泉水电站都搞完了,安康却仍然困难重重——搞好安康水电站的设计必须攻克3大技术难题,而许多东西在当时太缺乏相应的经验积累了。难!难!难!当时的许多人都说,安康太难了,小有名气也就得了,当心干砸了名声扫地!何璟却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这是党的信任!国家的事业!更是人民的重托!当时她已经调入水电三局设计院,之后是院领导成员之一,同时也是安康水电站设计负责人。曾经的机遇造就了今日的何璟,今日的何璟又怎么会被困难给吓跑呢?相反在这期间解决安康三大技术难题的设计方案终于敲定了。之后并成功地通过了运行的考验。

1984年,何璟被调离安康,此时她已经是水电部北京勘测设计院副院长兼总工程师了,虽然这时安康水电站还没有建成,但是安康不会忘记它的最初设计者们难以计数的不眠之夜,后来安康获得了很多奖项,包括建设部颁发的全国优秀设计奖。

1988年,何璟跨上了人生的又一个巅峰——先在水利部任总工程师,后来又做了副部长。在水利部做副部长,应该说与以前有着很大的不同——无论是工作的内容还是工作的性质。以前一直搞设计,尽管间或也涉及到设计管理,但毕竟难度不是很大,现在一下子跨到高层次的管理……

那么何璟又是如何面对的呢?在水利部,她虚心向水利行家学习,并依靠扎实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业务积累,熟悉业务做起工作来也是得心应手。协调各部门之间的关系时,纯粹的行政管理方式解决不了的问题,何璟则利用专业知识把条条利害关系一一摆出来,不由得人不服,纠纷少了,工作自然顺利。判断一项决策时,也不会像“门外汉”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她也是这方面的专家,不但听得明白还可以跟专家们争论一番——这位部长是会摆出一长串的数据和你说“不”的,可不好“对付”呢。

1997年,从水利部退居二线以后,何璟一直在国家电力公司任顾问,“现在又干起了我的老本行,继续搞水电,特别带劲儿……”她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热情。

何璟常说“时势造人,机遇把我一步步地推上来了”。纵观何璟的工作经历,机遇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也许没有当时的刘家峡等工程就不可能造就副部长何璟。可是,即使是机遇,有时候也只会招招手,做个不失礼的绅士,如此而已;而何璟,有着一双善于抓住机遇的手。

遗憾,遗憾……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是伟大诗人屈原在汨罗江边的绝唱。而作为何璟,已经走过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再回首,除了那一个个坚实的脚印外,也还有一些遗憾。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是过去边远西部地区美好的草原风光。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直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特别是在目前我国水利正向着标准化、正规化、体系化方向发展的时候,偏偏遗漏了草原灌溉。

1995年,当何璟退居二线有充裕时间在新疆、内蒙等地考察8个月之后,强烈地感受到中国的草原太需要水,太需要灌溉了。我国牧区426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43%,其中有缺水草场4160万公顷和供水不足草场2840万公顷待开发利用。牧区水资源总量5000亿立方米,开发利用率仅6%。现有灌溉天然草场和人工饲草料地73万公顷,仅占可利用草原面积的0.35%。水能资源可开发量为6500万千瓦,开发利用率不足1%,草原退化、沙化面积7850万公顷,草场生产力普遍下降30%~50%。水土流失面积达到30.3万平方公里,生态环境不断恶化。草地超载过牧30%以上,自然资源承载力和生态环境容量均呈下降趋势。草地退化、沙化严重,且愈演愈烈。

虽然有那么多的搞水的前辈、同行都没有把目光投到草原灌溉这块冷僻、贫瘠的研究方向上来,何璟仍然为自己以前在水利系统工作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而深深自责着、歉疚着……考察期间,何璟深切认识到自己以前工作的遗漏,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给有关部门反映考察情况和得出的结论,虽然当时她已经不在水利部任职了,她说:“这是一个老水电的职责。”是的,这是一个老水电在发现自己失误之后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那是事业,是人民的利益——草原灌溉是项“双赢”工程:既可以让闲置的、白白浪费的水得到合理有效的利用,也可以用最小的投入换来草原生机焕发的巨大产出。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既无休止地利用草原又不给有效的灌溉,只有索取毫无给予,这合理吗?实际上草原灌溉用水很少,一般农田的节水灌溉需用水150方/亩,草原灌溉只需50方/亩。没有灌溉过的草原要过牧,那是十几亩地养活一只羊,灌溉过的草原一亩就可以养十几只羊。还有一点就是草原灌溉的环境也是较为宽松的,耕地灌溉有着严格的季节限制,错过季节就没有收成了;草原灌溉就无需这么多的要求,一点点的水就行,季节要求也不是很严格。这么多的有利条件却没有考虑到……

这是第一个遗憾。

——也许“星垂平原阔,月涌大江流”只是诗人的妙笔生花,却给了日日与水为伴的何璟一个宏阔的视野。大气的何璟希望有大视野。可是,在水电建设方面,她说:“宏观考虑不足。”

我国自1910年开始进行水电建设至今已有90年的历史,解放前40年发展缓慢,到1949年底,全国水电装机仅16.3万千瓦,占目前全国总装机8.8%。新中国成立50多年来,尤其是改革开放的23年,水电建设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进入90年代,水电投产年均增长达433万千瓦,远超过世界各国。除中国外,水电增长最快的几个国家如美国、巴西、日本、加拿大,年均投产强度也只有90~100.4万千瓦。我国自1993年以后,已连续8年投产强度超过300万千瓦,1999年更创历史新高达到790万千瓦,这样的发展速度,在世界水电建设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现在水电装机相当于1984年全国的总装机。可是不能忽略的,水电装机容量虽然增长很快,但开发率仍然很低,且东西差距极大。全国平均开发率以规划设计数计,常规水电以容量计的开发率约14%,电量的开发率约10%,列在世界第80位左右,远不及发达国家,也排在很多发展中国家如印度、越南、泰国、巴西、埃及等国之后,这与中国发展中大国的地位极不相称。

中国的水电资源世界第一。但水电的发展缺乏全国一盘棋的统一的开发规划,正在进行的西电东送,目前也还没有全国性的规划。除了政策导向的因素外,由于受行政区划的制约,一些跨省河流难以按全流域最优的方案开放,更难进行流域间的补偿调节,致使已建水电站的调节性能差,电站的效益和水力系统的整体效益都受到很大影响。统一的、长远的水电开发规划实际上是水电开发经济战略的研究,要为20~30年的开发考虑:要开发哪些河流,建哪几个电站,怎样建,先建哪个后建哪个,什么时候建整体效益最高……这些都需要水电规划的全国一盘棋。有了规划,又重视前期工作的投入,才能做到干着一个,筹建一个,备选2~3个,才不至于点错鸳鸯谱,才不会贻误战机,才会有好的投资效益。但是在现在水电建设的行政区划体制下,水电建设的选择余地很小。有时是“有啥干啥”,甚至是“干啥设计啥”。一些具有全局性影响的巨型项目,启动太晚将影响流域开发的优化,影响整体效益的发挥。

这是又一个遗憾。

——举国都在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第一生产力”却不是平白无故施施然潇洒而至的。中国水电装机容量世界第二,“十五”末有望升至第一位,但在科技领先方面路途坎坷,特别是新技术的推广困难。为什么呢?主要是目前市场经济体制不够完善,对推广新技术只有约束机制没有激励机制。国家要求建设者对工程质量终身负责,而使用新技术是要承担风险的,按现在的机制,失败了当然要受制裁,但成功了却没有奖励;如果节约了工程投资,设计费和施工承包费用因此减少,效益反而降低。这种只有无限责任,没有经济效益“鞭打快牛” 的机制不调整,新技术怎么能够推广?不能只靠觉悟,还需要以机制创新推动科技创新——建立相应的激励机制——这个硬件。

又一个遗憾……

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观察着、思考着,痛心而又不悲观,仍有着年轻时代的激情和与她的年龄不太相称的清澈眸子——她希望遗憾不要太多,更为朴实的想法是希望自己能发现以前的一些遗憾后,能做点什么……

直言无悔

搞水,经常要涉及到一些工程的论证,不同意见的争论很难避免,有时甚至是针对一些权 威,或是领导。何璟常常选择说出自己的看法——相同的抑或是不同的意见。

“也许是我的性子太直了吧”,何璟不乏客观,“一半优点一半缺点,生活中也许会因此受到伤害,但做好工作确实是必需的。”

声音,特别是不同的声音,人类能够亲身经历的一些惨痛教训明白那是多么多么的难得与可贵。党告诉她,作为一个真正的、用特殊材料做成的党员应该有也必须有说真话的勇气。水电工作者的职责告诉她这是一个需要能力也需要声音的行当,特别是搞一些大的水利工程项目,关系的就不仅仅是几个人或几个部门的切身利益,那是最广大人民的利益和国家巨大的资金投入。

何璟对自己的工作和职责一直有着清醒的认识。她说自己无法辜负——“我并不觉得自己反映的意见都是对的。但是有意见不说就不对”。不管是以前的水利部副部长,还是现在的国家电力公司顾问,也不管在哪个位子上,她觉得自己都只是上级乃至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参谋。不是让领导当参谋,而是要给领导当参谋。任何时候都不要把双方的位置搞混了。既是参谋,就不能只管说好听的话,有时需要说那些也许不是很好听的真话。所以何璟有个想法就不在意领导同意不同意,也不在意对方职位高低,都愿意直言相告。

如果工作仅仅是这样简单,如果生活会是这样单纯,如果人心不是那么复杂,就不会因为一些人的不理解而造成工作之外的遗憾了。在现实的社会中,因为直言给她带来了许多困扰,甚至困难。关心她的朋友没少操心——“何璟,别光说不同意见,你知道那是谁说的吗?”“何璟,别太较真了,你这样要吃大亏、倒大霉的”……何璟说,对事不对人。诚然,不同的意见不一定都是对的,也许是对,也许是错,几率各占50%,即使只有1%对的可能,按照何璟永不言悔的一定之规——“莫等闲,口直言”,她还会选择说的。也许对她来说,反映的情况对还是不对不是那么顶要紧的事情,她选择说出不同意见不仅仅是为了证明她是对的,更因为她一直以来的信念是:有不同意见不反映,是做参谋的最大失误。也许有时“坦荡直言”还是个禁区,可是她,何璟,在这个问题上永远是坚定的。与水为伴的日子,何璟知道,即使是涓涓细流,也有着比钢铁更坚韧的品性。她希望自己拥有那样的坚韧。认为对的就说对,有不同意见就反映,在何璟看来是如此自然的一件事情,以至融进了她的血液,成为她身上无法忽视的一种精神气质……

“我无怨无悔。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会再一次选择直言相告。”何璟微笑着,那双眼睛有着秋日的宁静、晨曦的明朗。

幸福是什么

像其他人一样,何璟也曾问过自己: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什么?上一个世纪的加科莫?莱奥帕这样写道:“幸福不是别的,其实只是对自身状态的一种完全的认同,不管这种状态是什么样子。”

对把生命中的大多数时光抛给水利的何璟来说,也许最纯粹的幸福就是勤奋工作。这种幸福近乎于登山者抵达最高峰时忘我的陶醉。当她与同事们一起攻克了一个难题,使那些有时候无情的、难以捉摸的水通过他们这些水利工作者的努力乖乖地发电、灌溉、养殖、航运、旅游时,何璟觉得——她是幸福的;当她熬过无数的不眠之夜,留下一叠叠设计图稿,获得一个个奖项时,何璟觉得——她是幸福的;当在石泉,那些工人们没有因为她在过度的疲劳中所犯下的一个小小的失误而牢骚满腹,反而大度地主动要求加班时,何璟觉得——她是幸福的。真的,她感谢努力工作的每一天和每一个温暖的集体。

工作使人幸福。家庭也是。

丈夫陆佑楣是华水的同学,也是搞水利的,也是部级领导干部,可谓志同道合、相得益彰。事实上他们这对夫妻还是与大多数做着同样工作的夫妻有些不一样的。他们不是两条重合直线,而是相交直线,冥冥之中相遇了,珍惜着,拥有坚实的一点,又各自向着心中的目标努力前进。也许用舒婷那首脍炙人口的《致橡树》同样可以解释——“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这似乎也是母亲很久以前说的“女孩子也要靠自己”。陆佑楣1992年走马上任三峡工程开发建设总公司总经理后,何璟只去过一次三峡,还是趁陆总不在三峡时。对于与丈夫在工作上几乎接近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况,何璟有她自己的看法:一来她不希望相互影响,自己大多是搞设计工作,丈夫则与施工联系的较多。所以她很多时候采取了回避态度:不希望影响到丈夫,也不愿意听丈夫的“一面之词”。“你有你的铜枝铁干”,“我有我的红硕花朵”,或许这才是何璟眼中真实、平等的婚姻生活。二来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时固然要十二分的用心,生活时也应有个生活的样子。由于平时经常加班,如果回家再讨论这些问题真的太累了。回到家,让纷繁的数据、冗长的论证报告从窗外渐淡渐远至渺茫,而都市的万丈红尘家的温暖气息扑面而至,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美好的回忆如散落的珍珠熠熠发光,充实的今天又如画卷般的展现……

幸福是什么?对何璟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那么的重要了。